(一)
书风有别,南北最甚。碑之恢宏,与帖之秀美,世人共识。江南崇帖而中原尚碑,蔚成风气,皆地域人情使然。历朝高手辈出,此本无可厚非。余以为“以秀致秀,以雄唯雄”,虽有传脉之功,而乏出新之机,若能南北交流,法法参用,坚持良久,轮番推动,书法界之绚丽,必胜于当今。况南人习碑,秀质未损,北人研帖,豪气犹存。此乃变一二为万千之益举,又何不乐而为之耶!
余有此心而乏此力,今窃参以“郑文公法”,书成韩愈之“进学解”一册,以应是言,就教大方何如。
(二)
习书者历来承习易而变法难。历代有无数立志变法之士,历经磨励,或视变法为畏途,或入旁门左道,论为怪类。只有个别应时之士,才能突破陈条,淘尽狂沙,另辟天地,独步当时,尽领风骚,增书苑之异彩,创新体之辉煌,折服同代,昭示后人。
吾以为欲革陈法,首在破字,不破则无以为立。破其理念,破其陈法。然破有胆魄,方敢实践,实践既丰,岂患无新法出?!
(三)
行楷“三字经”
癸未岁尾,窗外朔风凛冽,苦雨凄凄,落叶成泥,阴沉不爽,天欲降雪。
吾闲坐书斋,暖气温身,展纸于案,执笔疾书。用六小时书成此册“三字经”。
夫用笔之法,不外乎中、侧两锋,虽或互参互用,但终究有其侧重处。吾今尝试以侧势书之。
笔下翻腾起倒,或若矫燕凌空,盘桓于天际;或若蛟龙潜海,涛惊而欲飞;或若长枪大戟,远刺近击;或若利斧向薪(禾),至无不裂。飘飘乎如彩练当空,顿顿乎如钧石不起。笔随势生,势随笔转,一路跌宕,虽有小亏而无碍大局,气既存焉,而何计小疵。
(四)
(隶书)奇石联句
余平生奇石见之也广,而莫能关注。孙培坤、盛建设二位皆奇石界之专家,藏石颇丰,有幸与之交,故多赏石之机。赏玩之际,略有吟咏,书成“奇石赋”、“奇石联名”两帖,以为存念。
(五)
癸未将去,曙日临窗,庭院静谧,心清气爽,身无俗物,心无俗事,展纸于案,以行楷书成“洛神赋”长卷,文既尽而意犹存。反复展视,多有不周,然清气尚存。故知为书之道,不可俱得矣。
(六)
欲书长卷,先必定神遣思,方可下笔。笔既运,神更注,令气贯一体,前呼后应。吾书此卷,有些心得。故书数语于后以记。
(七)
唐褚南河之“大字阴符经”精妙绝伦,独树一帜,彪炳书坛。其用笔显山露水,释唐人侧锋法度于无遗。
世称潘佰鹰先生善此,吾以为周慧珺女史当列其右。
“阴符经”书风与褚河南相近然气息相悖,余推应出自唐代寒士之手,托名以传世。
(八)
此碑为六朝重臣郑道昭所书,摩崖文字,独步当时,彪炳千秋。吾曾云意欲习楷者从六朝入手便捷一步,六朝从“郑文公”碑入手便又捷一步。此碑承隶拓楷方圆兼备,宽博恣肆,不愧为六朝上品。吾亦仿其意书之,抛筋露骨,意在裨益于后学。
(九)
(颜柳)“兰亭叙”
岁在丙戌暮春,气温渐渐暖。余整理箱箧,得见多年前所书“兰亭叙”与“赤辟赋”两 帖。前者重柳,后者重颜,皆尚完好,如见故人。遂逐页翻阅;眼前呈一遍,规矩,用笔遒劲,点画精当,结字严谨。正好印证了任政先生前所提倡的“稳”、“准”、“狠”三字。余书风几经演化,业已大变,力追雄迈苍古,以残缺美建立书风。然入门之迹不敢轻弃。重新装订,再加跋语,欲告后学:有建树,必建根基。
(十)
临“郑文公碑”(上、中、下三册)
吾历来主张研习楷则直从六朝入手;六朝尤宜从郑道昭所书各种石刻法书为最要。其书气势宏逸,宽博大度,法严而不拘,态欹而势正;用笔上承两汉之遗风,下开盛唐之初规,故得此一体,可通二渠,实为学子习楷之佳范。
余以为历来临帖者不外乎二法:或取其意,或取其形,唯临者取舍不同而已。余腕间乏力,勉强临此一通,计得八十页,共壹仟肆佰余字,分作上、中、下三册,呈于案首,既满足余临池之乐,亦便于求教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