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旬犹太老人的上海情

    舟山路、霍山路、长阳路……这些位于提篮桥社区的马路，92岁的马自达每次来上海都要走上一遍。从上世纪80年代起，马自达六次返沪，寻访自己住过的老屋、寻找当年的老邻居，“上海情”始终萦绕在老人心头。“是那些记忆把我一次次推回上海的。要不是上海人的帮助，我早就变成灰烬了，就不会一次次来到这座有魅力的城市。”马自达说。

    马自达是Gary Matzdorff的中文名字。说起他和上海的缘分，就要追溯到1939年。那年，为了躲避纳粹对犹太人的屠杀，18岁的马自达和父母、外婆一起漂洋过海来到了上海。

与上海姑娘的初恋

    马自达在上海度过了10年，在上海留下了自己的青春记忆，其中就包括一段他和一位上海姑娘没有结果的恋情。
马自达说，他永远记得1940年的那个周五下午——他和王小姐相遇的那一刻。那时，他每周五都和朋友去永安百货的屋顶花园跳舞。那天，一切亦如往常，直到两位年轻的中国姑娘走入舞场。其中一位姑娘让马自达不禁觉得怦然心动，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否懂英语，但是他还是鼓起勇气让侍者将一张纸巾递了过去，他在上面用英语写道：“我们可以聊一聊，一起吃个晚饭吗？”纸巾被送回来时，上面用英语写着：“好的。”

    由于那时规定除了一起进入舞场的舞伴，陌生人之间是不能一起跳舞的，于是，喜出望外的马自达便为两位中国姑娘支付了账单，并和她们在电梯里会合。在电梯里，年轻人互相做了自我介绍。马自达一见钟情的这位姑娘姓王，曾在上海的美国学校接受过教育，她和朋友陈小姐在永安百货附近经营一家出售桌布和上等比利时蕾丝的商店。

    之后，马自达便开始和王小姐约会。然而，在交往了六个月之后，王小姐突然消失了。马自达从王小姐的兄弟那里得知，王小姐跟一个美国水手私奔了，那水手自称在美国德克萨斯州从事石油生意。

    几周后，马自达和王小姐在路上相遇，王小姐告诉马自达那个水手所谓的石油生意不过是经营一家加油站，现在她和那个美国人已经分手，她觉得万分后悔，想与马自达和好。但马自达觉得自己在这段感情中受伤太深，不想破镜重圆，拒绝了王小姐。“我的母亲非常喜爱她，如果不发生那件事，我也许会和她结婚的。”马自达说，“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我能不能有机会见到她。”

    后来，马自达与来自奥地利维也纳的Marianne Terner于1947年在摩西会堂举行了婚礼，并在罗伊屋顶花园办了庆祝舞会。

至今还会说上海话

    在上海，为了生存，年轻的马自达干过不少工作，他做过皮具公司经理、厨师，还当过司机。期间，他认识了不少中国朋友。

    在一家公司任职时，马自达和一个叫Tony（托尼）的中国小伙成了好朋友。Tony是上海人，为人也很热情，常带着马自达“荡马路”（沪语：逛街）。一路上，马自达常向Tony请教，这个上海话怎么说，那个上海话怎么说。渐渐地，马自达学会了不少上海话。为了巩固学习成果，马自达还常通过在街头和小贩讨教还价的方式，进行练习。

    1949年，马自达全家离开了上海，迁往美国旧金山。在美国，只要在街上遇到华人，马自达都会上前问他们是不是从上海来的，如果是，他便会用上海话进行交流。

    至今，马自达乡音未改，还会用老派上海话口音说：“吾是上海人，上海是吾屋里厢。”（沪语：我是上海人，上海是我的家。）

有一个中国干儿子

    正是这些上海话，正是这份上海情节，让马自达在离开上海多年后，和一位上海人结下了情缘。

    1982年，马自达离开中国后第一次返沪。他带着儿子来到长阳路舟山路口，寻觅当年的老宅。这时，一位中国小伙子穿过马路，走到他们面前，问：“你们是不是迷路了？需不需要帮助？”马自达用上海话告诉他：“搿搭是吾屋里厢。”（沪语：这里是我的家）马自达这句上海话让小伙子大吃一惊。在得知马自达的经历后，这个叫陈振宏的小伙子主动带马自达父子逛了提篮桥社区。俩人就此结下了情缘，陈振宏成了马自达的“干儿子”。

    多年后，在马自达的资助下，陈振宏来到美国加州大学深造。不少朋友对马自达此举感到诧异，但马自达说这是 “知恩图报”，“希望用这种方式感谢上海这座城市当年对许多犹太人的救命之恩。”

    如今，陈振宏成为了一名电脑工程师，并在美国成家立业。为了感谢马自达一家的情谊，陈振宏在为自己儿子取名时，特意加入了马自达的名字Gary。

希望能见到老朋友

    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忘记过上海，六度返沪寻找当年的老邻居和老朋友。虽然，马自达知道由于时隔久远，不少当年与他相识的“老上海”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他仍旧希望能通过媒体找到当年的老朋友。

    近几年，上海犹太纪念馆馆长陈俭接待过许多回沪寻访的当年的犹太难民。在他看来，马自达显得尤为特殊，他说：“他的经历本身是一个完美的故事，这在其他人身上不多见。从当初受到上海的接纳与呵护，到日后以帮助中国学生的方式表达感恩，马自达与上海的缘分就像一个完满的圆。”

    （万彦）